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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RST青年电影展:看见青年导演蓬勃的创作激情

澎湃新闻记者 高丹

“当旷野的风再一次掠过高原”,7月23日至7月31日,第十七届FIRST青年电影展在青海省西宁市举办。


(资料图片)

FIRST青年电影展以电影节形态介入当下中国青年电影事业,从报名数据来看,今届青年电影展主竞赛单元中,最终进入评审流程的有效报名影片为877部,其中剧情长片110部,纪录长片52部,短片715部。参赛影片导演的性别分布中,除去2%性别保密的创作者之外,男性导演占比67%,女性导演占比达31%;就创作者的年龄分布来看,90后创作者仍占总体人数的一半,00后创作者上升到23%。

FIRST青年电影展活动现场

在对报名影片的整体观察中,FIRST的评审们认为,剧情长片中,“北方依旧一片苍凉,南方爱情多半潮湿”,在客观行动条件受阻与低成本制作的限制下,部分影片的主题景观呈现出一种局限、封闭的趋势,更多回到单一空间的制作模式,考验着创作者在有限空间内的叙事能力及视听突破,影片中的人物塑造亦充满普遍性的焦虑与不安。在创作主题上,家庭、婚姻生活、情感关系构成了大部分影片的核心叙事,个体生命经验的内在关照仍是创作发轫之处,个体表达在不断受限的外部环境下,影片内外传递出某种关照现实的困顿。

FIRST主竞赛预选评审团评价,纵观今年的母题选择,对于故土与身份的代际性认知正在逐渐出现一种割席的态度,主题叙事中,乡镇景观仍是创作者热衷的选题,从家庭到校园,从乡村到城市,不约而同出现一种出走后再次凝视故土的复杂情绪,强烈的情感表达亦带来更为鲜明的态度与立场;而在身份议题上,性别也成为一个不可逃避的抒发中心,并且当下性别影像早已不再是暗流涌动的隐形书写,女性议题或者更广泛意义上的性别视角,成为了对抗制度化表达的重要策略。

在短片部分,今届短片预选评审首次从三位提升到五位,对短片生态进行了更为细致地审阅。短片已确定性地成为创作者探索风格与叙事的重要出口,真人短片切入角度更为灵动、生猛,提供了类型、主题、形式与风格的多元样本。动画短片由于制作门槛及有效时长投入的限制,投递影片多数为具有一定创作经历的成熟创作者。

展映现场

短片:以先锋的姿态拓展着影像可能性

在影展的官方欢迎晚宴上,评委会主席陈冲引用自己二十年前写下的文字分享自己拍摄导演处女作时所经历的灵魂震颤:“每一个清晨都是那么崭新,每一个黄昏都是那么伤感。每一片云、一条溪、一朵花都给我带来某一种预兆、隐痛和期待。现在才体会到为什么人们将第一部作品称之为‘处女作’,那是热恋中头一次的赤裸。”

平平无奇的世界总会在一个有生命力的创作者的镜头中焕然一新。不同于长片故事的细密的铺垫与打磨,短片中最容易看到如陈冲所述的那种偶发的,但是蓬勃的创作激情。短片以先锋的姿态拓展着影像可能性,也以其自由和实验性的基因开垦着影像的多样的风貌。

在第十七届FIRST青年电影展,特设“先锋创作单元”,奖掖勇于探索、勇于实践的创作精神,今年共有17部短片作品入围先锋创作单元。

这些短片在电影美学上,以叙事、剪辑、声音和音乐的综合应用,形成富有张力的多种短片语言,介质形式上,部分影片不满足于传统的真人或动画,将金属、纸张等非传统材料拆解重组,带来意料之外的视听体验。

《完美之城:最勇敢的小孩》以纸张与金属的物理属性为切入点,反观父母与孩子的关系,借由符号建构从物理到生理的映射关系,指向家庭中那些隐秘的角落。《乒乓》中,以乒乓球的运动为线索,所有事物都在循环往复中漫无止境地坠落,隐喻在当代社会压力下个人意志被粉碎的命运。《一,二》运用极简的对白和画面,讲述了一位无名女子的隐秘抗争,营造出一种世界性的隔离情境,直指现实存在的异化和规训。《假如公交车走错路了》在真实影像中融入表演元素,对伪纪录片形式进行了戏谑的解构,揭开现代社会秩序的某种运行机制。

《一,二》海报

一些创作者以自省的姿态和敏锐的洞察力,深入个体的内心世界。通过对人物状态的细微捕捉,呈现当代个体的生存状况和情感体验。《一个散步的夜晚》将镜头对准凌晨漫步在空荡街道上的一对男女,描述着当代人面对“末世”的情境;《明天的派对》戳破日常喧闹的生活场景,展现出当代都市青年的一种疏离与虚无的存在状态,以及对亲密情感既拒斥又渴望的内心。《鸟类的飞行轨迹》尝试用影像复刻记忆,却在对回忆的挖掘和重建中获得了与现实截然不同的“真实”,进而回归对个体生命和经验的关注。《是日仿古》将个体视角搭载于无人机之上,在探索未知境地的途中与他人建立了偶然的交流,意在关注当下个体间的隔阂,透视人与人的交流状态。

《一个散步的夜晚》海报

多元素混合的世界中上下求索,完成形式与内容的融合并进。《蚂蚁》用剧场舞蹈激活电影语言,从肢体的律动中感知空间的情绪,表现出个体的觉醒以及对自由不灭的渴望。《另一面镜子里的梦中之梦》借助胶片和3D打印技术,令人对视障者的世界感同身受。《历历如画》将叙事主体由人转向画作,将画作放置于被异化的场域中,观察社会的各种景观。《一种情况》探讨媒介载体在公共话语体系中的位置,并在真实世界和摄影镜头的来回跳转中,思考事实真相被不断拆解和重组的深层原因。《记忆通道》将游戏媒介与电影叙事结合,讲述了一个通过沉浸式的游戏治疗心理创伤的故事,提示人们珍视当下生活的美好与温情。

多变的形式开发出多义的影像空间。以不同的感官、节奏和画幅呈现出的画面,延伸短片捕捉世界的视角和无尽想象力。《第十三夜》打破视听叙事逻辑,利用单一的声音叙事冲撞观众的感知阈值,在私密的电话叙事中探析人性和社会,复现一种近乎耳畔的、沉浸式的诡异真实。《摇篮曲》中,一对母女的生活在分屏的影像形式下被建构,并置的两个画面由彼此独立到浑然一体,也揭示了这段关系和情感由对立走向和解。《九龙皇帝》在全然变化的时代语境下,搬演港式惊悚喜剧风格,传递具有当代性的主题。《银幕》以新颖的材料赋予银幕和影像真实的身体,在感官与材料的互动中,完成对主体与物的关系的探讨。

主竞赛单元:女性创作凸显

主竞赛单元共有13部剧情长片入围,这些长片在艺术直觉、文本写作和技术控制方面,均做出了不同方向、不同程度的探索。

其中最为凸显的特点是女性题材的创作,三个多小时的《但愿人长久》,细腻地描绘了一对孪生姐妹在城乡迁徙过程中迥异的命运走向,三代女性的命运交织着,与吊诡的人生艰难地角力着;《苍山》中,一座改换了名字的小城,成为了一处永久失落的故乡象征。离异多年的女性主角在上海做着家政工作的同时,还照顾着老年痴呆的母亲和早恋叛逆的儿子,同样写异乡的生存故事,也写一趟追寻心灵自由的艰难旅程;作为女性导演的电影新作,《穿越魔鬼城》则将视点聚焦历史,多种类型元素的叠加增强了可看性,呈现了特定年代、特定人群的独特意识。

《但愿人长久》海报

关于女性创作,FIRST的评审们认为,或许因为社会结构中的女性身份极为有限,所以基于身份表达的社会想象也有限,因此对女性困境的展示与反抗也变得凝滞。从这个意义上说越是想明确地定义女性电影,越可能陷入以影像操演“女性意识”的桎梏,而这也是最让人担心的,女性电影失去自身的话语生产力,成为一种观念局限。打破刻板印象永远是困难的,和偏见战斗永远是危险的,女性电影不仅仅一种社会性别仪式多样性与主体性的重塑,更是一种对影史固守传统的政治美学表达的革新。

如上所述的三部女性题材的作品也获得不同的评价,其中,《但愿人长久》摘得第十七届FIRST青年电影展最佳剧情长片。故事在角色的互相编织中,细致入微地刻画了女性在一个时代中的典型形象。导演秦天介绍:“我还是会坚持做我自己必须表达、应该表达的电影,不断地看见那些在巨大的城镇化进程中背井离乡、不断迁徙,遇到的新的问题、解决新的问题,但依然坚持生活在自己平凡的世界,不断奋斗的普通人。”

另外,除了女性题材,诸如《长生》《去马场》《军军》《但愿人长久》等影片均使用了方言,方言似乎也成为独立创作的一大杀器,相比官话,方言的异质性既让影像意义得以延宕,也使得地域和空间转化为一种有意味的文本在场形式。方言既展示了一种抗拒性表达,也打开了差异性的观看视角。

由生死谜题引出命运潜涌,《乘船而去》以一艘连接起故乡村落和生丧嫁娶的船作为传统生活方式的暗喻,探讨在时代剧变和乡土变迁之下,人们难以寻获的精神归宿与心灵自由。《军军》以手持摄影、单一视点和长镜头,还原式地叙述一位处于被“淘汰”困局中的人的生活,沉默的注视是另一种尊重和关切。在高浓度的写实镜语与断片式的意识流叙事中,《漫漫长日》展现了一个孩子在一天之内所经历的奇妙旅程。群体压力和学校教育对天性的隐形压抑,让影片充满童趣也灌注悲凉。

于创作者而言,类型元素如同梯子和桥梁,助力一个故事攀出瓶颈、跨越障碍。在整体叙事的层面引入类型元素,是赋予影像动能的有机手段。《绑架毛乎乎》讲述了两个“傻子”和一群“聪明人”的故事。在喜剧和惊悚元素的配合中,剧作发展峰回路转,在荒诞魔幻的情节与黑色幽默的表象背后,也有对社会历史的思索。作为一出充满张力和亮点的“电影圈求生记之编剧篇”,《银河写手》巧妙地创设了戏剧内外的双重情境,极具可看性。

电影是需要被相信的艺术,而表演则是可信度最重要的来源之一,好的表演为观众提供一种在感性上进入电影世界的途径。《富都青年》将镜头对准马来西亚外劳聚居区这一叙境空间,展现了缺失社会身份的底层“零余者”的艰辛命途,吴慷仁也以《富都青年》中极为精彩的表演获得第十七届FIRST青年电影展最佳演员。《最好的相遇》通过展现一群人为一个无法诞育的生命所做的努力,透视出智力障碍群体的边缘处境与人生难题。

纪录长片:历史的旁证

纪录长片部分呈现出多样性的特征,其多远视角成为拓延现实多维度景观的窗口。真实影像有种别样的动人魅力,它们不仅提供了一种难得的历史旁证,更为当代生活史输送了具有社会价值的影像档案。

第十七届FIRST主竞赛入围的五部纪录片都透过多元视角与丰沛的创作能量,映照出社会缝隙中的那些生活与命运。创作者或是深耕多年的纪录片导演,或是来自学者、教师、记者、作家等多领域的观察者,在关注家庭史、青少年、疾病、教育等不同面向时,都将视线自觉地集中于有关“边界”的凝视,深刻挖掘出表象之下的幽微现实。

而立之年,爱情、事业双入正轨之际,一场癌症让生活陷入停滞,天命之年,妻子伤病与父亲的离世也给平静的生活掀起波澜。第十五届主竞赛入围纪录片《不老》导演孔维能本次携生命体验归来。同样围绕着癌症与生命的议题,纪录片《长生》将镜头对准自己与父亲的隔空对谈。诗意的日常延伸出更多关于生命、死亡、命运、梦想以及现实的探问,“长生不老”的祈盼背后,是真实的生活感受。

《长生》海报

家庭的空间肉眼可见的逼仄,一个人思维的困局更难突破。家庭之于个体,社会之于家庭,是温暖的巢穴,也是束缚的窠臼。《巢》的主人公、30岁的房君睿希望追求丰富的精神世界,但却无时不与身处的环境彼此否定。所谓“个人即政治”,在无法和解的家庭和无法实现的理想背后,是几十年时代变迁刻在个体身上难以磨灭的印记。

流动的儿童,流动的老师。《风起前的蒲公英》记录了一个由随迁子女组成的合唱团在城市变迁中的“走南唱北”。在这段与音乐为伴的旅程中,她们一直品尝着属于青春岁月的苦乐悲喜。在这里,音乐不仅关乎懵懂年岁的少年们如何在不确定性中安顿自身,也作为一种应对时代的方式。

身处在逆水争游的鱼群里,她没有勇气游向他方,因她不是为了自己而活。至于为谁,吴军以为是女儿、后来以为是母亲。丈夫、女儿、母亲……命运仿佛揪着她捉弄,要登上顶峰恰如西西弗斯的寓言,过程中的种种压力是不断滚落的沉重大石。《金鸡冠的公鸡》讲述在哀伤、挣扎与超越中一位母亲如何活出自己、走出困境。

“疾病就像生命的夜晚,是一个更沉重的身份......随着日子过去,我们必然,又或者如被诅咒一样,发现自己是属于另一个世界的人。”在苏珊·桑塔格的笔下,疾病的隐喻是患者无言的重压。在于小龙的生活里,身体的障碍与地缘的阻隔,依然阻挡不了他骑行中国的《人间旅途》,在路上一辆摩托三轮车晃晃悠悠地承载隐秘角落中,一个人、一个群体生存的尊严与爱的求索。

因为圈层的逐渐固化,我们每个人都不可避免地活在某种信息茧房里。此时,经由纪录片的镜头,保持真实的触感,让更多值得关注的现实侧面进入视野,让更多应当被听到的悲喜之声进入内心,这或许是对“纪录的意义是什么”和“什么会造就好的纪录片”这些问题的具有当下性的回答。

来源:澎湃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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