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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日报客户端 | 记者 王可心

土生土长的乡村乐队应该是什么样的?一定是唢呐大锣鼓吗?在顺义牛栏山镇北孙各庄村,4个在顺义土生土长的“80后”小伙给出了另一个答案——摇滚。

过期乐队在livehouse演出


(资料图片)

2019年,怀揣多年音乐梦想的冯帅和发小儿艾志鑫找到了吉他手刘斌和鼓手李自明,4人聚集在冯帅家的南厢房,宣告“过期乐队”成立。自此,这间50多平方米的小屋承载着4人的摇滚梦想,诞生了一首又一首原创音乐。

农家院里藏着专业工作室

冯帅家在北孙各庄村的主街道上,临街大门上挂着经营化肥、种子的招牌。谁也想不到,就在一道墙之内的院里,还藏着一个专业录音棚。大院南边的屋子,就是过期乐队的排练基地,整个空间大约有50多平方米,面积不算大,但“五脏”俱全。

走进屋里,不同规格的吉他、贝斯等乐器挂在墙上,架子鼓、非洲鼓等摆在两侧,正中央是带有专业灯光和LED大屏的表演舞台,地方不大,整洁有序。“当初改造这间屋子花了大价钱,光给墙壁做隔音就投了10多万。我们玩摇滚声音大,咱不能影响邻居嘛。这里各种做唱片的专业设备都有,灯光也是专业的,乐队无论是制作唱片还是拍MV,全都能在这儿搞定。”冯帅说。

乐队成员共有4人,冯帅担任主唱和节奏吉他,刘斌负责主音吉他,艾志鑫弹奏贝斯,李自明则承担鼓手掌握节奏。“我们都是土生土长的顺义人。我和艾志鑫就在北孙各庄村长大,刘斌家是马坡的,李自明在顺义城区当鼓乐老师。大家平时各有工作,业余时间才能凑在一起排练。”

舞台前,几个人摆好各种乐器和设备,准备开练。冯帅说,这首歌名叫《海边的曼彻斯特》,是最近创作的一首新歌,灵感来自同名电影。“我们不爱唱别人的歌,玩乐队,自己写多带劲儿。”

随着清脆的鼓棒敲击声定下节奏,吉他贝斯接连加入,主唱略带砂砾感的唱腔挑起了整首歌的氛围感。在激烈而又清脆的节奏之下,情绪也随之波动。

令人意外的是,这首歌在躁动的摇滚节奏中,反而传递着一种极具破碎感的情绪。“海风吹过海面, 像孤独陪着寂寞;沙滩低头不语,被海浪嘲笑着……看看这枯萎的生活,我还是选择继续蹉跎……”通过哼唱的歌词,仿佛能看到一个人独自站在海边,孤独感和对未来的迷茫无措轰然袭来。“这样的情绪在小镇青年的身上并不少见。我跟身边很多年轻人聊过,如果问人生的目标,回答一般是挣钱、买房等等,可是要问到理想,大多数人很茫然。忙碌而重复的生活,容易让人麻木。”冯帅说。作为在乡村长大的孩子,处于而立之年,他们对于乡村青年一代的状态有着深刻理解,并且敏锐地看到了其中隐忧:现在物质条件有了飞速提升,生活节奏被提速,但精神层面的更新没跟上,从而形成了一种难以察觉的割裂感。

类似对生活、对生命的深入思考,贯穿在过期乐队的每部作品中。从2019年成立到现在,他们共创作了7首原创歌曲,其中有3首以专辑的形式上线了音乐平台。这些作品关注的是出身乡村的青年一代生活在现代大都市里的迷茫。出生在20世纪80年代的他们,见证了北京城市化的飞速发展,也亲身感受着郊区、乡村的天翻地覆。“这个变化速度,甚至是以天为单位的。环境好了,生活条件好了,也就有了比较,所以都一门心思奔挣钱、奔发展,忘了停下来看一看自己、看一看内心。”冯帅4人给自己取名过期乐队,他们自嘲自己“过时了”。“在很多人看来,玩乐队这种不挣钱还烧钱的事,是不务正业,更是件‘没用’的事。但在我们看来,这是理想,也是给灵魂的自留地。”在生活节奏飞快的当下,他们仍在坚持对摇滚的喜爱和对音乐的追求。

对摇滚的热爱始终如一

1984年出生的冯帅在北孙各庄村长大。这是一个顺义最北边的村庄,与怀柔接壤,距离天安门近60公里。别说乐队、舞台了,就连正经的乐器店也没一家。在这样一片遥远土壤中,冯帅如何产生对摇滚乐的热爱,并从少年时期一直延续到青年?

“那还是小学的时候,从广播、磁带、收音机里,接触到了摇滚。那时候最开心的事,就是攒够了零花钱买磁带。最喜欢唐朝乐队,一直到现在也喜欢。”冯帅不仅爱听,还想模仿偶像组乐队。“首先得会一门乐器吧。那时候就琢磨着怎么能买把吉他自己学,但是家里肯定不支持,我就跑到村里的桃园去帮忙,一天能挣13.5元零花钱。整整攒了一个暑假,终于在开学前攒够了。”冯帅说,第二天,他就跑到怀柔的一家商场,花150块钱买下了一把木吉他。

冯帅的乐队梦,在上中专的时候终于实现了。“我18岁那年,同样是4个顺义孩子,组成了一支乐队,还专门租了一个仓库当排练室。”冯帅回忆说,大家都有着无尽的热情,除了上课的时间基本都投入到了乐队中。只要有演出的机会,不管舞台在哪里,不管酬劳多少,只要能登台就去。“跑演出挣不了钱。有时筋疲力尽地唱一晚上,就挣30—50元。演出结束一般都半夜了,没法回顺义,就找个麦当劳凑合一晚。”

实现梦想的道路并不如想象中的顺利,这支学生乐队,仅仅维持了半年就宣告解散。毕业后,冯帅自己开了一家宠物店,还兼着做音响设备租赁的生意。同时,追寻梦想的脚步也没有停下。“又去了市里的一个新乐队Flyx,取4个人名字的首字母组成,第一个字母‘F’就是我。一边搞事业,一边实现理想。”冯帅说,但唱片市场整体进入低迷期,没过多久也解散了。自此之后,冯帅没有再另起团队,娶妻生子回归生活。“但摇滚没扔,平时也跟朋友自己玩,自娱自乐。”

直到2019年,一个老朋友要办摇滚音乐节,因为设备租赁找到了冯帅,再次唤醒了他的乐队梦。冯帅叫来常常聚会玩音乐的朋友一合计,得到了一致同意。“回头看,十年的时光确实给我带来了一些变化。年纪小的时候,常常为了批判而批判、为了愤怒而愤怒,而现在,我们希望通过音乐的方式传达更加丰富的精神力量。摇滚乐追求真实的自我表达,不惧追求真理,我觉得这恰恰是现在很多人缺少的精神内核。”冯帅说。

乡村流淌着音乐基因

冯帅的父母都是地道的农民,不理解为什么儿子要一门心思往音乐圈跑。“小时候反对的厉害,现在不怎么说了,不过也说不上支持。他们不太理解,也不喜欢演出氛围,嫌吵。”冯帅说,村里上了年纪的比较多,听说村里人组了个乐队都好奇,但对摇滚乐的接受程度不高。象征着反叛与宣泄的摇滚乐似乎与传统内敛的中国乡村格格不入,但冯帅觉得,他身体里流淌的音乐基因,正是来自于乡村。

别看乡村远离城市,但村里人最喜欢热闹。除了过年过节,村里人最齐的时候就是戏班子来演出。谁家无论大事小情,白的红的,总是得伴着乐声。“大家不仅爱看,村里会玩乐器的人也特别多,拉二胡、吹笛子的,拉手风琴、吹唢呐的,打钹、敲大鼓的……五花八门。”冯帅说,会玩传统民乐的人如今年纪都比较大了,稍微年轻点的则更喜欢萨克斯、吉他。在北孙各庄村西边,有个特别美的荷花塘,夏天一到,不少人就在路边演奏。“我抱着吉他,就坐路边马路牙子上,一边弹一边唱。”冯帅说。

除了村里浓郁的音乐氛围,还有一个更深层次的原因。冯帅表示,传统乡村的人文精神,其实与摇滚所倡导和表达的精神有着很多相似之处。“比如真实,村里人往来都是直来直去,不搞虚的,摇滚也一样,看到社会各领域存在的问题,就去揭露它;比如,摇滚精神对于真理的追寻,其实是一种更广泛的博爱与人文关怀,这与传统乡贤文化中的以天下为己任的责任担当有着相似之处;比如坚持,农活再苦再累,农人也不会轻易放弃土地,而我们对梦想十几年如一日的追寻也是一样。”

现在,这支诞生于乡土的摇滚乐队,也在逐步融入乡村。在不排练的时候,冯帅的小屋直接成了街坊们的练歌房。“我这里有点唱机,话筒质量也不错,整间屋子做了隔音,跟外面的KTV没啥差别。挺欢迎大家来的,玩音乐就喜欢热闹。”冯帅说,为此还特意在录音室里安排了桌椅,茶水、零嘴都常备着,随时欢迎朋友们来唱歌。

过期乐队在顺义鲜花港消夏音乐节演出

成立以来,过期乐队参加的演出不少,去过海淀、大兴的livehouse表演,上个月在顺义鲜花港消夏音乐会的一场演出,更是在朋友圈火了。“在外面的演出不少,还没在家门口正式演出过。接下来,正琢磨着在村里办一场音乐节。”冯帅说,村里的音乐高手不少,正好自己又有专业设备,做一个音乐节的舞台不是问题。“考虑到不同年龄段的人喜好也不同,比如年纪大的接受不来摇滚,年轻人可能也听不惯敲锣打鼓,所以可能会更多地考虑用‘拼盘’的形式,分成不同的主题,都演一演,大家一块儿乐一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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